我與陽頂天一起同行簡直人生一大慘事。雖然他救了我我很感激,但是和他單獨上路相處,我還是覺得尷尬不已。好在我們剛上馬車，王難姑和胡青牛就背著小花布包袱跟上了我們。我大為感動,連忙讓車夫停下馬車。

王難姑跑的氣喘籲籲道：“你的身體還未恢覆,我和大牛不放心,還是跟你們一起吧。”

胡青牛優雅的翻了一個白眼表示不屑。哦,看在我現在心情好的份上我不跟他計較。

王難姑與胡青牛與我們同行,自然減免了不少尷尬。一路上我郁郁寡歡，陽頂天也沈默寡言。王難姑怕我一個人傷心,總是拉著我天南地北的談話,我對她的話題都不感興趣,卻也不勉強的敷衍著。

小師叔與烏魚子的婚期快近了,我們走的也很急。快到峨眉境內，佩劍的莽漢越來越多，看來有不少武林人士集結於此。在客棧的時候，我留個心眼留意他們談話。聽得一人說：“沒想到那倚天劍果然在峨眉。”另一人附和著，幸災樂禍道：“是啊是啊，這次峨眉派可惹大麻煩了。”

我側耳聽著他們的談話，想起武林中人一個個陰謀明奪，皆為這傳說中的武林至寶倚天劍而來，心中不覺得厭惡無比。人們為金錢權勢利益到處奔走，古往今來莫不如是。

吃完飯，陽頂天起身去餵馬了。王難姑讓我做好，她要去向小二買我們晚上吃的口糧。餐桌上只剩我和胡青牛二人，由於前段時間長期忍饑挨餓，我的胃時常絞痛，現在也只能吃些流食將養。最近，我也愈發的覺得做事力不從心，時常頭暈，腳步虛弱。我看向胡青牛，他正怡然自得的抿著茶，我頓了頓，問道:“大牛，現在沒人，我悄悄問你一件事，你偷偷告訴我。”

胡青牛搖搖頭，低頭品茶：“你別問我，我不知道。”

我側到他耳邊道：“你也不必瞞我了，我早就聽到了。你實話跟我說，我還能活多久？”

胡青牛手中茶杯一晃，他詫異的望著我：“得了，你也別誆我了。我已經上過你一次當，不會再上第二次了。”他又看一眼我，有些遲疑，“你真想知道？”

我連忙點頭。

胡青牛瞥了一眼王難姑，看她與小二交談正歡，無暇顧及我們，這才感偷偷俯□子小聲對我道：“你自己的身子我以前也跟你說過，血氣不足，這些年好不容易慢慢將養出來，沒想到又遇到這種事情。雖然我們已經盡力為你調理，但是也只是略近綿力。我原先說你能活六十歲，現在我也只敢說四十了，至於子女……”他艱難的望我一眼，“你氣血不足，恐怕是能難得的了。”

我聽完話，緩緩的立起身。胡青牛見我模樣，突然焦急補充道：“剛才我的話都是瞎說的，我可是一介神醫，怎麽會治不好你的呢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看他尷尬的大笑，我才恍覺剛才的表情定是讓他不安了。

“我沒事，謝謝你。”我對他真誠道謝，“只能活四十歲也沒什麽，蠢牛，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生命的價值不在於它的長度，而是在於它的寬度，而且我本來就是尼姑，沒有孩子也沒什麽大不了。”我竭力安慰他，不料他的表情卻越發的難過了。

“你們在聊什麽？”王難姑笑著走過來了。我連忙向胡青牛使眼色，岔開話題道：“奇怪，陽教主怎麽還沒回來？”

正說著，陽頂天就從我們身後踱了出來。我與胡青牛緊張的對視一眼，不知道剛才我們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。他看了我們一眼，對王難姑說道：“越往峨眉走，武林人士越多。馬夫不想招惹是非，我讓他先回去了。今後幾日的車由我來趕。”陽頂天的話成功的吸引了王難姑的全部註意力，她與陽頂天交流了一會兒，在我的督促下繼續趕路了。

胡青牛走的格外緩慢，他偷偷的拉了一下王難姑，兩人在我身後竊竊說著。我無奈的扶額，哀嘆一聲。上了馬車，胡青牛被趕到了車夫的位置，和陽頂天湊一堆。王難姑擠了進來，看來是有話要對我說。她將買來的饅頭，熟牛肉放到一邊，一邊給我研開藥丸，一邊對我說：“陽教主倒是有心的，知道你要服藥，向小二要來了熱水。”

我默默接過藥碗，將碗中的藥汁一飲而盡。

王難姑見我不答，自顧自的答著：“自從知道你失蹤後，你不知道教主有多著急。五行旗的弟子只查出你在大都斷崖邊上失了蹤，人人都道你是跌落斷崖，必死無疑了。但是陽教主不信，他命人把崖底翻了個底朝天，怎麽都不見你的蹤影，便斷定你一定是在哪裏躲著呢。”

這個話題勾起了我的興致，我疑惑問道：“那他是怎麽知道我是在那個山洞呢？”

王難姑一笑：“說起來還是因為猴子。”

“猴子？”我想起那些猴子，咬牙切齒。

“是啊。”王難姑為我解釋道，“你不知道，陽教主猜到你可能躲在山崖的某個角落中，便命人逐一排查。恰好發現這山崖裏的猴子極不尋常，冬日天氣嚴寒，猴子們一般窩在洞中，極少出去活動。可偏偏讓我們這些猴子反常，集體遷移。陽教主覺得必有古怪，於是讓輕功好的青翼蝠王前來查看，這才找到了你。”王難姑見我不說話，又補充道：“這一個月來，教主不眠不休的，都沒合過眼。一開始，大家都覺得你活不成了，這峭壁上又沒吃的，也難為你堅持了這麽些時候，也難為他一直沒有放棄。”

我看著王難姑的表情，心中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。只是我實在沒有心情考慮這些，也不想拖累他。我悠悠道：“妞妞，你不用說了，我懂你的意思。只是我覺得你可能理解錯了，他對我未必是那種心思。”他之所以如此對我，只不過是把我當做他的一種責任而已。

王難姑驚訝了，“怎麽，難道你對你的那個什麽小師叔還沒死心麽？還是你覺得教主對你不夠好？”

我苦笑，“我的心死了，早已如同一潭死水。可是就因為他對我足夠好，所以我才更不能答應他。我不能把他當做彌補我情傷的妙藥，也不能把他當做小師叔的替身。這樣對他也太不公平了。而且，我覺得他恐怕自己也沒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吧。”

王難姑死死盯著我，深吸一口氣，“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麽，不過你的話我會如實轉告給教主的。而且，我覺的你和教主之間，恐怕是你一直沒看清自己的感情。”

我啞然失笑，“怎麽會……”

王難姑連忙打斷我，“瑤瑤，如果你同時喜歡兩個人,選第二個,因為如果你真愛第一個人,你的心就不會裝得下第二個人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，我不要你回答。”

王難姑也走了，我坐在車廂裏聽著她和胡青牛低聲交談，突然無比羨慕。我開始相信人命由天這句話，有人天生親情淡薄，有人天生與友情無緣，還有人註定一生無愛。那我呢？我真的如同王難姑所說只是暫時看不透自己的內心麽？

我在馬車裏胡思亂想，突然聽到一陣哀樂聲，一群人哭的正淒慘，嚎啕之聲不絕於耳。

沒想到也有人在這個時候同我一樣傷心，我暗暗納罕著，掀起了窗簾。只見方評披麻戴孝，他神情悲痛的騎在馬上。我怔了一瞬，目光移到他身後的棺材中。

靈柩與我們擦肩而過，我看著那口棺材，心中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。胡青牛在外面看到方評，“咦”了一聲，他自言自語道：“我還以為她可以撐到明年春天的。”他又轉頭看著我道，“好像是你的熟人，要去吊唁一下麽？”

我擡窗簾的手一怔，緩緩搖頭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
喪儀隊走遠了，我們也往峨眉的方向奔去。

人生永遠都這麽機緣巧合。

br /> 我們一路馬不停蹄，終於在初六的時候到了峨眉山腳下，這一天也正好是烏魚子與小師叔成親的日子。我站在山腳，被人山人海的宏大場面給驚到。這裏面有多少人是來祝賀新人我不知道，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，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來峨眉山只是為了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倚天寶劍。

我也很想見一見他們，我更想親口問一問小師叔為什麽把我送給他的劍轉贈給烏魚子。我想王難姑說的對，我也不知道現在是愛他多一點還是恨他多一點，從小到大的習慣成了一種執念。就算知道答案的我會變得傷痕累累我也會勇往直前。

陽頂天站在我身邊，看他表情應該是王難姑與他交談過了。他低聲對我說：“胡醫仙和王毒仙不會武術，我已經讓他們先回去了。我們等會混在人群中，你現在傷沒好，不要妄動真氣。”我草草答應一聲。

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，我一驚，他很少做出這麽唐突的舉動。他低頭看著我，臉通紅，欲言又止的模樣。見我歪著腦袋看著他，他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：“別擔心，一切有我。”

我一怔，竟然忘記了抽出自己的手。這一刻我心亂如麻，竟然不知如何回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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